因回纽约取大件行李,也希望体验铁路旅行方式,所以选择了经济实惠的Amtrak列车,往返芝加哥和纽约。Amtrak是跨美国大陆的铁路客运商,为普通美国人提供了经济而且消磨时间的旅行方式。若干人放弃快捷的飞机,宁愿选择耗时的铁路,选择一种紧张城市生活之外的传统之旅。
在美国乘坐长途铁路与国内非常不同,它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传统旅行。宽敞的空间、充裕的座位让旅客们可以懒散地、休闲地享受这一段时光。这种跨大陆的铁路旅行,一定要做好一种心理准备:透过宽大的玻璃窗,敞开心扉地迎接美洲大陆目不暇接的地形地貌和自然地理。
Amtrak铁路网
Amtrak共有几十条接驳各大城市的线路。每条线路都曾经是独立的铁路公司,所以每一条线路都有自己的名称。大部分线路都有上百年的历史,都极具地理特色。比如按照美国传统的西部、中部和东部划分,在西部穿越广袤的沙漠、沟壑、山脉;在中部跨越大草原;还有东部密集的都市之旅。偏北边的铁路中,有些以经过若干湖泊著称,有些以秋季漫天遍野的红叶景色被人趋之若鹜。偏南的铁路,一路享有明媚的阳光。可以说,一次的长途旅行便是一次的地理大发现。美国的航空极其发达,如同国内方兴未艾的高速铁路网,但这并不意味着传统铁路在美国的消失,相反它却是普通民众非公务旅行时的最爱。
芝加哥,虽然离东海岸远比西海岸近,而且接近北部美加边境,但仍旧被定义为一个中部城市。不但如此,无论铁路还是航空网,仿佛都以芝加哥为中心,向四周放射。行驶于芝加哥和纽约之间的Amtrak列车沿途经过密歇根湖、伊利湖和安大略湖的湖畔,然后途径纽约州首府Albany,之后沿着着美国的母亲河-哈德逊河南下,到纽约市。尤其从Albany到纽约市的部分几乎贴着河边,所以从芝加哥到纽约的列车称为湖滨号(Lake shore Limited),一路岸边风景无限。它的名字中limited暗示了它曾经是一个独立的公司,后来被Amtrak收购。
湖滨号线路
很不凑巧,湖滨号离开芝加哥始发于下午5点,次日下午2点到纽约;返程于纽约的下午三点,早上八点到达芝加哥。芝加哥一边的旅程在往、返程上都是黑夜,难以欣赏全貌。失之东隅收之桑榆,也因此足够时间享受哈德逊河的河畔风光。
下午三点背着包,拖着两个大箱子,赶到Union station火车站。Union station里边很简陋,但同其它任何城市一样,市政机构分门别类地放了大量的各种地图、宣传手册和旅游书籍。按通常的方式,每样取了一份放在背包里,等车上慢慢看。候车室里旅客不算太多,大家都在静静地等车。周围各色人等:黑帽、耳边各一个小辫子的犹太男人,基督教的修女,如同鹤立鸡群的着正装的gentleman,头发凌乱、急不可耐上路的驴友;黑人,白人,拉丁裔各种肤色。乘做火车的亚洲面孔特别少,可见长途铁路旅行的传统特色。
列车员总是不紧不慢,在发车前半小时才打开闸门验票。先大声喊有孩子的乘客先行,接着逐个验票。他们验票还是相当认真的,似乎不放过一个逃票者。闸门之后的站台竟然如此简单,如同老旧空旷的工厂,两条铁路间的水泥路极其狭窄。美国的每个城市都有一个主要的客运中心,多以联合车站(Union station)命名,也有不少宾夕法尼亚车站(Penn station)。这些车站是地铁、城郊通勤列车、长途列车的无缝接驳中心。设施简陋却提高了中转的效率。但也有些Union车站因其特色的外形成为地标性建筑,如纽约的中央火车站(Central Grand)。
列车员让芝加哥上车的乘客集中向最后一节车厢坐。车厢相当宽敞,中间过道两边各有一个两连座。前后座位间隔特别宽敞,足够伸直腿。而且背椅可以放倒躺着休息。每个乘客都有自己的充电插头。这是经济舱,另外还有更舒服、也更贵的商务舱和卧铺舱,比机票还要贵。如果是一家人出行,可以包一个卧铺包间。
宽敞的车厢空间
有些线路的列车还配有专门的观光舱,不需要额外的费用,先来后到占位。怎能不说美国的铁路不是一种传统的旅行方式?
某些列车里的观光车厢
没多久,火车发动了,人还是还少,几乎一人占两个位置。仔细翻阅了在候车室里取的资料,都是旅游宣传资料。老美喜欢宣传,每个小镇或社区都为自己做宣传。连国内极为普通的农贸市场都大说特说一番,如同本地最精彩的旅游看点。不过这个农贸市场叫做农民市场(Farmer’smarket),在夏季,但不是天天有,固定在周六、日。平日里,城市和乡村里的百姓们都去超市购物,尤其乡下也会开车去远点的超市批量购物。所以一旦有个露天的市场,就被看成一种旅游项目。
天快黑了,起身去餐车吃点东西。吃东西次要,借机攀谈是旅行的享受,也是我的期待。餐车很空旷,甚是喜欢,以至于整个返程都是在餐车里度过的。捡了最便宜的碗面,两刀。但我办公楼下超市里的是半刀。超市里一刀的灌装百事可乐,这儿买两刀。不过可以要个塑料杯,随便加冰。老美们总喜欢在喝的东西里加够量的碎冰。曾经问过邻居为什么,他也不知道,反正大家都是这样。本想跟他宣传一下中医养胃的理论,还是算了吧。正如若干老美在冷天,着短衣短裤锻炼,虽说增加了老年得关节炎的几率,但身体可能更加健康。此外,这种生活方式有特殊的消遣作用。无论散啤还是可乐加些冰块,可以一口口地呷着,让休闲的时光消失得更慢些。把小杯的可乐可以喝个半天。持续不断的聊天时,时不时喝点,松弛一下兴奋的神经。
湖滨号列车的餐车
碗面
小酌
铁路旅行之所以传统,不仅仅因为有视觉的享受,而且可以在长途的过程中结识不同背景的旅伴。同为天涯人,相逢不恨晚。可以找个人,天南地北、张三李四、各种八卦,无所不谈。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安静的。如果以外国人的身份找人聊天,他们还是很喜欢的。湖滨号列车提供免费的Wi-Fi,不过车抖得厉害,无论看电脑还是读书,特别晕。所以聊天是一个很好的选择。
在餐车里,坐在对面的老头一会看点书,一会发条短信。东看西看就选定他了。他叫Donald,说可以称他Don,和朋友先做了三天的火车从加州到芝加哥,待了两天,又赶往纽约。Don是个油画经销商,broker。做这个不能赚大钱,但是收入还可以。他问我喜欢油画么,我说去了几家博物馆或美术馆,看了谁谁的大作。他挥挥手,你知道了谁谁谁么?都是些当代艺术家,因为他作为普通的broker,只可能贩卖当代艺术家的作品,他对古典和近代作品也不甚了解。反问我为什么喜欢这些,而不喜欢现代的。我说,好多中国人都想知道,为什么近代科学、制度等都产生在西方,却不是有古老历史的中国,从古典和近代的艺术作品中可以发现某些东西,所以我对它们更感兴趣。他笑了,这个话题就略过了。不知怎么聊起了政治,问我喜欢哪个总统候选人。我回答是Trump。Don说,共和党内Trump不可能获胜。如果有,也只能是Cruz。问我喜欢谁,还是Trump。他似乎急了,问为什么?看似他很讨厌Trump。因为Trump是big mouth,funny。他笑了,怪不得你喜欢他啊。看他放松的样子,一个倔强的老头。他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,并且告诉我,在美国不要去谈论政治和宗教。因为这两个话题太主观了,subjective,容易激起辩论。从前国内的教育告诉我们这是隐私,所以不能问,看来有误,这不是隐私的问题。他又跟我聊了聊他自己的情况。他老伴去年去世了,整天闷在家里难受。朋友就邀请他一起出来转转。不知不觉聊到了11点,该回去休息了。他跟我留了手机号,说以后有机会去旧金山,就找他,get a little bit to eat。回芝加哥一周后,Don给我发了短信,说他已经回到加州了,问我在哪里。而他正在计划去美国南部转转呢。
回到自己的座位上,辗转反侧。What a wonderful travel! 突然想起一句名言,看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。我们这一代,在书本上用的时间太多了,和我们的祖辈、父辈一样,为发展中的中国牺牲了若干。我们多数没来及思考人生,平凡而压力的生活挤压了这个人生哲学问题。不知什么时候入睡的,醒来已经九点了。一看车厢,一夜之间几乎坐满。拿起背包去餐车吃泡面。美国社会并不是一个路不拾遗的社会,相反小偷小摸的也很多。以前在乡下住时,有次车窗没摇下。室友黑人大哥赶紧提醒,别让人偷了GPS。芝加哥的街道上,自行车是必锁的。我曾经揶揄买锁的,说在欧洲好像没必要锁自行车。他说,怎么没有?也有很多!哈哈
第二天上午的时光是最美妙的。列车一直在哈德逊河边行驶,我猜想,哈德逊河涨潮时会不会淹没铁路?实际上,尽管下游就是出海口,但哈德逊河面一直是平缓的。这一路经过的地形很独特,美国两大山系中的阿帕拉契山脉(Appalachian)在纽约州和哈德逊河穿插。多数国人熟悉落基山(Rocky mountain),但对阿帕拉契这个名字很陌生,我也是来美国后听说的。曾经站在河边的高山顶上看壮阔的哈德逊河,河边长长的列车行驶在眼前的风景里。而这次是在火车上看河边连绵起伏的山脉,看那些我曾经多次徒步十几公里的山路,想起了去年一年在纽约乡下Sloatsburg村的时光。那是极端的状态,心理极度寂寞,但心灵确是从来没有过自由。老板曾问我,感觉这里怎么样。他是想问我对这种封闭、艰苦科研环境的看法。我避开了,说这儿特别适合养老。他哈哈笑了。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长远发展考虑,真想长期生活在这里,美丽的环境、淳朴的邻里。
坐落在森林中的Sloatsburg村
Sloatsburg村里,房东家就在山腰
Sloatsburg村里的小湖和人工沙滩,摄于去年夏天。现在,他们应该正享受年复一年的春夏吧
在纽约乡下时,因为极度寂寞,还有练习语言的需要,加入Appalachian Mountain Club, AMC。 AMC是一个百年历史的户外俱乐部。百年以来登记的会员超过了一万名!与之相比,国内的户外活动大约是近十年内出现的。而且在国内,有规律活动的,大多是大城市的户外俱乐部。AMC采取会员制,年费15刀,大约两次肯德基快餐的钱。他们有若干志愿者性质的leader,固定地、频率很高地在一些森林里hike。这些leader们户外经验丰富。即便不是会员,也可以从他们网站上查询信息,免费参与活动。所以这点年费,相当于捐赠。AMC没有盈利目的,纯粹是自然爱好者的活动。每年也能得到大量的捐款维持事务开支。他们组织人员定期的维护森林里的户外路径(trail),规划好trail的线路,用不同的形状和颜色做好标记。每次hike前,计划好线路,绝对不会丢失。当你站在这个标记下,必定能看到下个标记。trail的起始、左转弯、右转弯、终止标记、交叉标记,如同马路上的路标,清清楚楚,一目了然。
有标记的trail。trail意思是有维护的山路
曾经住的Sloatsburg村就在哈德逊河西岸的Harriman森林里。AMC的Joseph (Joe)经常在这儿组队,领导hike。一般大家在周六或周日早上九点,在Sloatsburg里集合。纽约城里的人常坐通勤车来这儿,极其方便。所以纽约城里的hike爱好者都知道这个森林,好多人都参与了Joe的hike。Joe在这片地领导了二十多年的hike。我是local,所以很方便经常参加Joe领导的活动。每次hike大约15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,实际距离因山形而定。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,还有七十多的老年人,每人自带午餐和水。一个白天急行军般、不断穿梭于山顶和山谷。其实在美国常看见超级肥胖者,但也能经常看见七八十岁仍精神矍铄、身材硬朗的老年人,很有意思的对比。Joe可以不看任何地图,在哈德逊河西边的Harriman forest、Bear mountain park、Storm king park,以及东岸的Highland forest,Breakneck各处森林里hike。用他自己的话说,这儿都是他的后花园。每每回顾这些照片,张张都是宝贵的回忆,往事历历在目。
先登上岩石的Joe正在等待需要帮助的队员
几乎每次Joe的Hike都有三十多个人,基本来自纽约城里。每次都很兴奋,终于可以跟城里人说说话了
大家在午休
盛夏的Harriman,犹如侏罗纪时的原始茂盛
初秋的Harriman森林
深秋的Harriman森林
初冬的色彩
深冬,萧寒的Harriman森林
Harriman里的巨石特别多,是冰河时期的产物
这个地方叫Squeezer,意思是夹人的地方
Bear Mountain山顶的塔,这儿是整个区域的最高点。距纽约市区70多公里,但站在上面可以看见曼哈顿的摩天大楼
在Bear Mountain上午休,右前是Joe。右后是Charles,来自香港的二代移民,爷爷是民国一位将领,不会说普通话,我们只能用英语交流。
Storm King处挂在悬崖边上的路
Storm King脚下的货运铁路,河西岸的铁路是货运,东岸的铁路是客运
还有Sterling Lake forest里的Friends of Sterling Lake,一个小型的户外俱乐部,但应该翻译成Sterling Lake之友会。Harriman、Bear mountain、Storming King、Breakneck、Highland等是一片紧挨的大森林。里面湖泊众多,其中Sterling Lake湖很深,最深处大约30多米,蓄水能力强,因此被选择为纽约市的水源地之一。所以Sterling Lake附近的小片森林被划出来,单独建立了保护区。只有这个湖泊是禁止钓鱼和划船的。一个富有的联邦议员捐了大笔的钱,在湖边建了一个纯木制的游客中心,作为办公场所。克林顿曾经访问过这个地方,还有其它的政要,可见他们对环境保护的重视。Friends of Sterling Lake就建在里面,它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志愿者。比如Doc,他早已退休,但一直还为大家服务,经常领着做一些几公里的小hike,还有各种讲座,比如怎样和黑熊相处,区别各种有毒的蛇,怎样在野外生存,各种小松鼠的习性不同等等。
Sterling Lake保护区的沙盘模型
Friends of Sterling Lake户外俱乐部的大叔大妈们
Friends of SterlingForest的Doc给大家讲解印第安人活动遗址
Bear mountain park里面有很多高山。最为兴奋的一次是,Joe领着我们连续翻过四个山头!从山脚到山顶,再下山谷,再上另一坐山顶……。在最高的山顶上可以看见70公里远处曼哈顿岛的摩天大楼群。体量巨大的楼群突起在远处苍白的天际线上,仿佛海市蜃楼。
在火车的左侧,便是Breakneck。Joe常领着大家在这儿hike。Breakneck山前有个Cold spring小镇。每次下山后,大伙在Mom’s ice cream店里,带着劳累后满足感地吃份冰淇淋,凉爽直透心底。
河东岸的Cold Spring镇
Cold Spring镇里的河边铁路,Lakeshore limited就是沿着这条铁路去往纽约的
Cold Spring镇的中心广场,紧挨着哈德逊河
Mom’s冰淇淋店。老美们总是给各种冰淇淋、咖啡、意大利面、披萨、鸡翅,起一大堆名字,典型的英语思维,而不是汉语里修饰词+名字的命名法
Cold spring北边的New Hamburg镇,有一座藏传佛教噶举派的寺庙,在美国藏传佛教里颇有地位。里面主事的活佛来自四川,仍时不时关心家乡的教育。虽说宗教信仰自由,但佛教寺庙毕竟不多,所以也有一些信汉传佛教的汉族人在此活动。信众里也有若干美国人。离开纽约前把车卖给了这里的一个女喇嘛,她领着我参观了寺庙的各处。她来自印度,和丈夫一起移民到美国。我们聊起了一些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的区别,还有达赖及藏传佛教在印度的情况。据她说佛教在印度不受印度教欢迎,虽然佛教起源于后者。还有同样起源的锡克教与印度教也不是特别和谐。她很喜欢肯德基的炸鸡,但不吃鱼,这是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的区别。见我来自中国,对国内传统佛教有些了解,试图利用这种感情压低车价,说为了做善事。我只能回应说,我是学生,经济不太好,只能呵呵了。达赖喇嘛也曾经访问过这座寺庙,他对全球的藏传佛教信徒仍具有影响力,这个无法否认。但愿他能在去世前,像自己的前任们一样,把这种影响力用在民族团结上,这才是他一生最大的功德。
哈德逊河东岸的喇嘛庙
“一条大河波浪宽,风吹稻花香两岸,我家就在岸上住……”,这可能更适合哈德逊河。第一批欧洲移民就是选择了哈德逊河谷地,利用丰饶的物产,养活辛苦谋生的一家人。最早的移民以荷兰人居多,并不是英国人,后来德国人也很多。所以纽约市附近许多地名都是荷兰语地名。这儿早期的农业、矿业、畜牧业都很发达。Harriman森林在一百年前几乎是光秃秃!基本被砍光。随着美国工业时期的完成,人们开始关注起了环境。Harriman这个家族的遗孀把自己的土地捐出,还有其它的捐赠地,政府自有的土地,一起被政府接纳,建立了统一的州立森林。现在的哈德逊河的河谷地和两边的森林几乎没有什么工业,完完全全成了自然保护区,归全体人民共享。二战时期,哈德逊河边曾有过军火库。Storming King北侧不远处就是大名鼎鼎的西点军校,Breakneck附近一片森林是美军的野外训练地。不过哈德逊河如同黄河,有大气的地方,也有窄小的河段。
哈德逊河边的芦苇地
河中央的荷兰人城堡
众多的铁路线是工业时期的标志
河边的乡下人家
这种房子不是富人的。可以根据房子的质量和位置判断是没能力买好地段的穷人,还是热爱自然的富人。富人的房子往往见于山顶,或者视野及其开阔的山腰,如同大厦一般,但绝对不是国人眼中的、那种看似别墅的木屋。
河边的小农场
小树林
哈德逊河也有窄的地方
窄的河段 途径纽约州首府Albany。省会级城市竟然如此小
沼泽地
河上的皮划艇学校
越是靠近纽约城的下游,越是宽敞,人们的生活越是丰富,各种各样的水上运动。
火车一路在河边前行,途径了各种各样的桥。因为跨度长,几乎没有水泥墩的,全是钢铁桥,一座座在眼前飞驰而过。这些桥单向收过桥费,但很低,一般1刀到5刀不等,大约一杯肯德基可乐的钱。但在从新泽西通往纽约城的那座桥,过桥费贵点,8刀左右。
沿线可见各式各样的桥,跨越哈德逊河
思绪被对面大姐的聊天打乱了。她很得意地要给列车员传电影,让我们看她有多少部电影。我问,你是从哪儿下的?她笑了,只是说I have some resource。哈哈。美国版权法很严格,下电影是非法的。可哪有不想省钱的地球人?她说可以拷给我,当我拿出128G的U盘递给她时,她却惊呆了。惊奇地让列车员看看,还有这么大容量的U盘。我不失时机地说,Made in China! 她在纽约城工作,又聊了聊纽约的各大博物馆,想送我一张市里的电影票,可能没有时间去看,就回绝了。想起了一次hike,大伙儿聊起了鞋子的质量。一个大爷埋怨他中国产鞋子的质量。我忍不住指指我的鞋子,说中国产,用了三年。他哈哈大笑。仿佛说,质量这么好,肯定不是中国的。我冷不防说,我刚刚来自中国,我们产品的质量越来越好了。他立刻止住了笑声,脸都僵了,看的我偷笑。
下午两点,列车抵达纽约的Penn station。大家纷纷下车,每个人都和列车员告别,Thank you或Have good day。走进熟悉的曼哈顿街道,拖着两个大箱子,来到了Chelsea小区的青年旅社。找了家附近的中餐馆吃了点晚饭。晚上研究了第三天怎么租车,怎么开车去六十公里外的Sloatsburg。
曼哈顿大概是地球上最为拥挤的市区了。之前,从来没在城市开过车,更没在这么拥挤的闹市区开过,很担心自己能否把车毫发无损地开出市区,然后在傍晚下班高峰开回市区。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开车去超市买菜。必须跑高速,但没人帮助,只能硬着头皮上高速。美国从普通路驶向高速时,一定要加速,以便顺利融入快速的车流里。国内从来没开过车,第一次上了高速,不敢开到100千米/小时。心里极度恐惧,手脚和后背惊得直流汗。后面疾驶的车离我越来越近,不易刹车,司机使劲地按喇叭。心里更加紧张,猛踩油门,看见前方有出口,也不管变道规则了,冲下高速。后怕了一段时间。后来被迫必须上高速,强迫自己忍着恐惧,学着跑高速。后来把我的经历告诉邻居时,他们都哈哈大笑。你都这么大了,在中国没开过车?其实那时我还是没有正式驾照的。如果出了事,而且没有驾照,法律后果是很严重的。
熙熙攘攘的曼哈顿街道
租车行的manager安慰了我半天,让我放松:乡下怎么开车,曼哈顿岛就怎么开。看着红灯和行人就行。纠结了半天,开动车子慢慢上路。好在有自带的GPS导航,提醒着什么时候该转弯。美国修路不太频繁,所以GPS导航相当准确的。在一个路口,因为车流大,走错方向,急忙向旁边车道的司机打插入手势。他竖起大拇指,示意OK,停了车。等了足够的间距,我便插了进去。出了城,转到高速上,开车就容易多了。正如美国驾照路考,只考社区内驾驶,不考马路驾驶。小区人多,容易出事,最能考察司机的细心程度。
当天阴天,山中有雾气
湖边雾气更重
房东Duane不在家,把我的行李放在了屋外。打包了一下,有些东西放在随身的两个箱子里,有些送去邮局。终于在三点前把所有事情搞定。开车去了Harriman森林里转了转,不知何年何月能回再到这儿看看这美丽的森林。
五点回到旅馆,天快黑了,争取在日落前的半小时里,看看曼哈顿商业区之外的Chelsea小区。行万里路,就靠着自己的双脚去探索。徒步的自由,总是能发现惊喜的东西。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步行的天街。急忙google一下,原来是由高架路改造成的高线公园(Highline Park)。市政原本打算拆除,可是费钱而且污染环境,干脆改造成了一个空中公园。面积不大,但总算可以让市民们远离车水马龙的街道。
登上高架公园
原来的铁路
别致的高线公园
高线公园上欣赏哈德逊河的日落
第三天中午12前退房,拖着两个沉重的箱子,赶到Penn Station。火车三点左右发车。安定下来准休息时,旁边坐下了一位中年夫人。其实她都快七十岁了,但身材修长,穿着风衣,颇有涵养。看她似乎想说话,所以我就主动说Hi。接着攀谈起来,我们从下午三点左右一直聊到晚上十一点!聊天不仅可以了解风土人情,更是练习英语的最佳方式。话题广的聊天,需要绞尽脑汁想各种关键名词,然后快速地想表达方式,不断地磨练大脑反应。
她叫Jane,来自芝加哥北边郊区,来纽约访问她的侄女。我最初的印象是正确的,她确是需要聊天。她的老伴刚刚在一个月前离开,侄女邀请她来纽约散心。我主动地跟她说起,我这个外国人在美国的所见所闻,她听得特别有兴致,还问我有没有图片。便打开电脑跟她分享起来所有的图片,尽量都讲一下各个照片背后的故事。她不断地问这问那,还时不时告诉我正确的发音和词汇。过后她也拿出自己的iPad,让我看他们家族聚会的照片。同任何美国的大家庭一样,她的亲戚们分散在各地,没有类似中国的年,难得有机会家族团聚。这次老伴去世,大家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,都若干年没这般团聚了。她说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的聚会。普通美国人的亲戚观似乎更正式些:某个遥远的亲戚写一封电子邮件,邀请自己的阿姨来所在的城市玩;于是她便穿戴干净地、旅行式的探亲。结束访问后,还不忘记写一封感谢的邮件,感谢自己的侄女对她的照顾。这与学术式的交流如此的接近,都是一种礼节的体现。
她对我这个外国人眼里的美国颇感兴趣。我们聊起来美国的过度自由,她说若干美国人是被宠坏的(spoiled)。还有美国政府的强势,同时我所经历的美国人是如此的友好。想起当初因为孤独,第一次进入村里的酒吧,所有邻里们都跟我一一握手。尤其大叔大妈,热心地给我一一介绍家里的成员。邻居们看我自己一人,邀请我参加他们家里的感恩节聚餐。聊起了她的以后去处,这是中美两国养老的不同。同许多老人一样,她将去养老院(senior house)。她现在正自己一个人生活。我问她这种方式会不会觉得孤独,而中国的方式是,老人们都看孙子。好像美国老人不喜欢照看孙子,而是选择旅游。她告诉我,其实他们也喜欢跟孙子辈一起玩耍,只是同儿女们一起住并不方便。我给她看了许多儿子跟奶奶一起玩耍的照片,她很羡慕。
聊起了我的一些所读,诸如以前的美苏关系,当今的美中关系,还有美国政府对中国青年一些特殊照顾。还不忘介绍中国跟美国在物质之外的一些明显的差距,特别是现代性方面的。所以中国人集中精力在自己的发展上,中国人天生不是争霸的主,跟俄罗斯有很大的差别。还不忘赞美一百年以来,美国曾经对中国的帮助。她听得津津有味。
其实,移民、产品质量、政治等等,往往是老美对中国有成见的地方,我总跟他们解释,说这些确实是问题所在,所以中国特别需要我们这些有过美国经验的年轻人,将来回去后参与国家的建设。其实与许多老美在聊天时,他们心里已经带着这些成见,而表面不去谈及。这些问题时常被媒体提及,更是在每次大选时被竞选者们所指责,他们怎会不受影响。我们聊到了很晚,便各自休息。我休息时,Jane一直没睡。
第四天八点左右,我醒时,Jane早已醒了,不知道她晚上有没有睡着。或许她这一段时间一直都是夜不能寐,一位老人将独自面对风烛残年,老天有点残忍。快九点时火车到达芝加哥,大家都纷纷取行李,准备下车。我和Jane相互告别,她祝愿我在美国学有所成,我祝她快乐每一天。她也计划下半年乘火车去加州拜访自己的一个妹妹。
走出了Union Station,急匆匆赶回学校,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学术生活。纽约的时光,对我整个人生来说是短暂的,生活困难,科研更加艰难,但从来没有过这般的心灵自由和独立闯荡。那些美丽的自然景色和种种经历,随时用手机和相机记录下来,为以后的日子留下略带酸涩的甜蜜回忆。美是他们的,奋斗才是我们的常态。